末端炔烃

笨比研究生在学术圈激情打工中,就当我死了

【卫聂】同归(下)

9.

卫庄醒来的时候,他的肉体没有任何不适,心口却突突作痛。他睁开眼睛,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。

 

手里好像是有什么,应该是一片树叶。

 

他望着那片苍翠的榕树叶,觉得心中若有所失。可他无法记起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,大概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。然而那个人又是谁呢?他们从前是在哪里相见的呢?从昨晚到今早,又发生了什么?离奇的是,他越想回忆起来,越想伸手去抓住,答案就离他越远,就像同极的磁石总是难以靠近一样。他与它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白纱,一层永远无法突破的障壁。

 

他讨厌这种彷徨失措的感觉。

 

第二天,那自称鬼谷先生的老神棍来了。他向卫父卫母说,如今那把剑该重回土中了,否则会对卫庄不利。这老头子向来神机妙算,否则卫庄也不可能长成现在健壮的模样,卫父卫母对于这点不得不服。家里的工人们有了活儿,拿着铲子勤勤恳恳地刨起地。

 

卫庄就站在一旁,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们,既不阻止,也不赞许,只是一声不吭地迷茫地望着那把剑。姜黄的土地一点点填上,终于完全掩盖了那柄剑的姿容。它又一次被埋入土中,或许再也不会重见天日。

 

如此说来,果真是逝者如川:时间如同流水,自江河汇入大海,再经炙阳蒸腾化云,遇冷复降回出发时的河流。正如这把老古董又一次陷入沉睡,而曾经拥有过什么的卫庄在十一年后再次一无所有。

 

工人们最终把土踩平的时候,卫庄抚了抚自己的发。有那么一两根掉了下来,于是他怔怔地望着那已经全白的丝线,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。

 

有些人有些事,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。正如他七岁时食指上的一个小小伤口,它已经完全消失,甚至连疤痕也不曾留下。而最后那片树叶,过不了多久也会枯萎,让人再也想不起它苍翠饱满的模样。

 

正所谓——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。

 

这漫漫人生路,还要他自己一个人走下去。

 

事罢之后,鬼谷先生从远处慢慢走到卫庄身边。他看着卫庄失神的样子,留下一串话。

“有些事情,莫要过多追究,深入下去,往往会付出代价。”

 

 

之后的日子,卫庄一如往常地过着。他还是那样优秀,行事也是那样雷厉风行。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,某些时候,他会忍不住惘然,追思起已经远逝的曾经。

 

又或者曾经并没有远去?他手里的那片榕树叶,经历了一年仍然苍翠欲滴。

 

二十二岁那年,本科毕业的卫庄和几个狐朋狗友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。他们游山玩水,大多时候在镇子的客栈里歇息,偶尔会在山林里搭个帐篷过夜。

 

就是那样一个夜晚,他们燃起篝火,掏出烈酒仰头灌下,然后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。轮到卫庄的时候,向来不喜欢透露内心的他选择了大冒险。

 

“卫庄兄不如来跳支舞。”

 

“诶是啊,卫兄这么好的身材,不跳真是可惜了。”

 

“来来来,咱都巴巴地等着呢,卫兄给点面子嘛。”

 

卫庄的眼前恍惚间出现了一个飘飞的白色身影,他放下酒瓶,“跳舞不会,舞剑会一点。”

 

“可以可以,咱等着你一展身手。”

 

“擦,想不到你文武双全啊。”

 

“可是这儿没剑啊,”一个汉子掏出了一把小军刀,“不如拿这个凑合一下?”

 

“不必。”

 

卫庄拿起地上的一截枯枝,环视四周一圈,向右走上了一处断崖。

 

这样的场景……莫名熟悉。

 

他翻了翻手腕,熟练地踩着步法。那枯枝飞舞起来,竟在他手中起转如银龙,渐渐有了惊涛骇浪之势。

 

四年来他的块头大了一号,身姿却异常轻盈。那一招一式灵巧之余,又给人以大开大阖之感。许久,他舞出最后一剑,竟裹着飞沙掀起一股气浪,将近处的草木冲得歪斜,颇有横贯八方的霸道狠厉。

 

那群汉子在一旁已经看傻,说不出话。

 

然而卫庄也不在意是否有掌声与喝彩。他把手中的树枝一丢,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,感到热血上涌。他汗流浃背地站在断崖边,抬头凝视着那苍茫的夜色,忽然仰天大笑起来,内息绵长不绝,断崖上的苇丛都被震得左右摇曳。在众人困惑的眼神中,往后一倒坠入万丈悬崖中。

过了几秒才有人反应了过来。

 

“我\操那下面是树林啊!”

“妈的,快打120,出了人命和我们脱不了干系!”

 

“卫大少爷这条命我们赔不起啊!”

 

“喂,急救吗?这里有人他妈的跳崖了!”

 

……

 

卫庄在呼啸的风声中急速下坠。他看着夜幕中沉默无言的星月离自己越来越远,忽然想起了一个人。

 

记忆的闸门仿佛被撬开了一角。

 

不料一阵疼痛传来。哗啦一声他掉在一堆茂盛的枝叶中。枝叶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冲击,呻吟了几下后啪啦一声断了。

 

于是卫庄重重地摔在一片草丛里。

 
 这次没有人来替他承受那巨大的冲击。

虽然是屁股先着地,但他觉得自己的脊椎要被震碎了。

 

疼痛在四肢百骸回荡,一下一下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大脑。

 

晕眩。

 

天旋地转间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。那人穿着白色的衣袍,紧皱着眉头,俊逸的脸庞上写满焦急。白色的人影仿佛想做些什么,在卫庄的身侧不断地徘徊,却什么也做不了。

 

卫庄朝着那虚无的人影伸出手。

 

多么想要看清楚你的脸。多么想要抓住你的手。多么想和你再次聊天。多么想与你一同归去。

陷入昏迷之前,他的脸上泛起明显的笑意。

 

——有些事情,莫要过多追究,深入下去,往往会付出代价。

 

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吗?

 

他相信自己不会死,这就足够了。他觉得这笔交易非常值得,至少自己确认了一件事——

 

原来那个人并没有消失。

 

漫漫人生路,原来他一直陪伴在自己身旁。

 

 

10.

卫庄确实没有死。他的身体恢复力强悍,而且意志力过人,又有幸被一棵大树中途截住,所以修养了半年后,身上没有落下残疾,只是时不时地会犯起腰痛。

 

继承了父母的产业之后,他成了商界翻云覆雨的人物。

 

然而他却因为继承人一事和父母差点吵翻了天。他年且三十,却还是光棍一条,死活不愿意结婚。正如之前所说,卫庄一直以来的优异所带来的自信甚至是自负,使他顽固地将“自己”作为世间唯一的准则。因此,一旦他做好决定,就算是父母也不能改变。他怎样他自己说了才算。所以,他若是不想结婚,谁也别想做他的新娘。

 

但他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。他有自己的打算。卫庄的脑海里,素来不在乎什么血缘关系,“立贤不立嫡”的选择标准在他脑海里根深蒂固。他在孤儿院里领了个小孩,尽了奶爸十二分的责任,把这小孩一点点地拉扯大。

 

卫庄选这个小孩也不是没有原因的。那小孩天生喜静,沉默寡言,性格却非常踏实。更重要的是,在卫庄多次观察之下,他的记性和悟性都好得不得了,听过一两遍的话就会牢牢记住,学过的知识总能举一反三。

 

其实还有一点原因。

 

他温润如玉的棕色眼睛和沉静的面容,让卫庄想起了一个人。

 

在长期的冷战之下,卫庄的强硬和小孩的天资让卫父卫母不得不做出让步,继承人这件事便这么了结了。事实证明卫庄的决择是正确的,那小孩继承了产业以后,行事稳重却也灵活变通,名利加身却不忘根本,丝毫没有辜负他的期望。

 

耄耋之年的卫庄躺在床上,觉得自己身前生后的大事都已完满。他在晚上与养子如常交流了一番后,望着桌上那片仍然鲜绿的叶子,安然睡去。

 

 

那是一棵巨大的榕树。时节已经入秋,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。一个白衣的青年,正立在这片如毯的落叶中。

 

看见卫庄到来,他的脸上泛出点点笑意。

 

“好久不见,小庄。”

 

卫庄缓缓的走过去,“过了这么久,师哥还是这副玉树临风的少年模样,而师弟却垂垂老矣。”

只见少年摇了摇头,“小庄,在我眼里,你从未变过。”

 

卫庄伸出手,那双手不再枯瘦干瘪,而是皮肤平滑,手指修长。

 

出走半生,历经千般荒凉;万里躞蹀,归来时他仍然是那个身着黑衣、意气风发的少年。

 

他向白衣青年伸出手,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。

 

“师哥,现在我俩都是鬼,你是不是应该邀我共赴黄泉?”

白衣少年接过他的手,紧紧握住。

 

“这是自然。”

 

两人相携而去,对影成双。

 

是为同归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全文完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附加说明:

×第九节“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头”引自白居易《梦微之》。这里表达师哥在土中不见尸骨,灵魂也不知所踪,而卫庄则满头白发地在人间独活的悲哀;

×第十节卫庄“历经千般荒凉,万里躞蹀,归来时他仍然是那个身着黑衣、意气风发的少年”化用余秋雨《文化苦旅》新版小序“千般荒凉,以此为梦;万里蹀躞,以此为归”。

×请不要效仿卫庄同学的跳崖行为!!出事笔者概不负责!

以上引用可能有断章取义的嫌疑,见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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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作者最近身体不大好,无聊的时候看了很多卫聂文,于是脑洞大开,只好自己产粮(所以你才能看见一个天天生病的卫庄小朋友)。

写这篇文章一方面想把很多美好的场景写出来,比如我想象中的鬼谷风景,卫聂小朋友般(bushi)和睦相处,以及师哥舞剑;另一方面,就是想让小庄 迎娶师哥 和师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,顺便开个小车,希望没有ooc(我已经很努力了!)

其实这篇文章蕴含的思想并不深刻,而目前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深挖秦时,但它毕竟是我的脑洞集合,希望能满足诸位看官的某些期待~

最后谢谢观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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